唐菱怎麽想也想不到，媽媽的媽媽，也就是她的外祖母會是那個樣子。

他們想了那麽多人，就是沒想到，會是那個老太太。

而且按照秦禦之前說的，她媽媽應該是很被父母寵愛的孩子才對啊。

秦禦甚至說，媽媽沒了後，她的外祖母幾乎瘋了。

可夢裏……或者說記憶的碎片裏，她那個所謂的外祖母，看她的眼神幾乎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。

哪裏有什麽寵愛，說是厭恨還差不多。

或者還是，恨之入骨那種。

甚至，就連她被篡改的記憶，都是那個外祖母讓人下的手。

還有她說的那些話，

“她那個下賤的媽勾引我的男人，而她更賤，我好生養了她二十年，她竟然敢勾引我兒子。”

“所以你也別怪我，誰讓你身上流著這麽下賤的血呢，這就是你的命。”

唐菱閉上眼，那些話紮在耳朵裏，每個字，都很刺耳。

心臟縮緊，她睜開眼看向薄慕寒，“難道，我媽媽根本不是她的親生女兒？”

薄慕寒聽著她的話，眉心也緩緩收緊。

很明顯，他也沒想到會是這樣。

而從唐菱這些回憶來看，她的猜測是很有可能的。

可這樣一來，如果所有的事都是秦家那個老太太在搞鬼，她之前讓秦禦來接秦艾，又是為什麽？

甚至，還將秦艾整成唐菱的模樣。

難道都是故意的？

故意讓秦艾進入他們的視線，讓他們知道秦艾的存在？

她是生怕他們找不到幕後主使，所以一直在從各種細節提醒他們？

就連薄慕寒都不太能想得明白這老太太到底在想些什麽，想做什麽。

不過按照這情況想想，薄慕寒忽然就明白，為什麽他讓秦禦帶去龍聖的人輕易就被人看穿了。

如果老太太就是幕後主使，那秦禦帶回去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秦艾，她自然比誰都清楚。

薄慕寒思索時，唐菱也在疑惑，“如果媽媽是我那所謂外祖父和別的女人生的，那為什麽，秦禦會說媽媽在家裏很受寵呢？”南*橘

唐菱垂眸，鼻子有些酸，“難道，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嗎……”

所謂父母的寵愛，都是假的。

她那個外祖母根本沒有愛過她媽媽，甚至一直都在恨著。

還有老太太說的那句，勾引她兒子。

她說的是秦禦的父親，秦成峰嗎？

之前他們還猜，幕後主使是秦成峰。

那如果是老太太的話，秦成峰又是扮演的什麽角色，還有秦瑤呢？

可不管怎麽樣，唐菱絕對不會相信，媽媽會勾引秦成峰。

媽媽愛的人，從頭到尾就只有薄雲澤。

而最讓她不敢想像的，是媽媽當年逃回去後，應該知道了真相。

媽媽以為的，能救她保護她的人，其實是將她推入深淵的罪魁禍首。

她越想，頭越疼，下意識擡手想敲敲自己的腦袋，想要試試看還能不能想起什麽重要的線索。

薄慕寒握住了她的手，不滿皺眉，“做什麽呢？”

他摸摸她都得控制力道，她倒是好，打自己一點不手軟。

唐菱紅著眼看他，聲線也委屈，“頭好疼，想不起來。”

他嘆息著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腰間讓她抱住自己，又摸摸她的頭發，“那就不想了。薄慕晟很快就到了，有什麽問題，我們可以去問秦瑤。”

他的指尖又落到她眼角，揉了揉，“你那些記憶，有沒有真的沒有關系，我們已經走到這裏了，真相總會浮出水面的。”

“寶寶，不要給自己壓力。”

他慢慢說著，最後低頭親了親她發紅的眼角，無奈的嘆了聲，“二叔待會兒要是看到你眼睛紅紅的，怕是又想報警了。”

唐菱一楞，“報什麽警？”

薄慕寒又嘆，“當然是以為，我又不知節制欺負小朋友了啊。”

反應過來，唐菱本來有些發白的臉瞬然一燙，他捏捏她臉頰，“我在我那岳父那裏，已經快成負分了。”

唐菱嘴角動了動，還沒說話，他又彎著唇笑起來，“所以，我家小朋友能不能多笑笑，讓我在岳父那裏多加點分，嗯？”

唐菱輕輕咬唇，最後兩只手抱緊他的腰把自己窩進他懷裏，“好吧。”

乖得不得了。

薄慕寒摸摸她的頭發，將她柔軟的身體揉緊。

剛抱了沒一會兒，他的手機就響了。

看了眼來電顯示，薄慕寒松了口氣，“他們到了。”

薄慕晟是同江宸遇一起回來的，還帶著秦瑤。

私人飛機依然是停在醫院天臺的小型停機坪。

同薄慕晟一起回來的，還有曾林雲等人。

其實包括薄慕晟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想到，這一趟會這麽順利。

特別是在薄慕寒臨時讓薄雲澤離開後，他們的心更是高高懸起，總覺得有一場硬仗要打。

他們布置了那麽久，想了各種可能甚至包括最後逃生的方法，就是沒想到，最後會這麽和平的結束了北堯之行，簡直像是去旅游了一趟。

快到的時候，薄慕晟給薄慕寒打了電話讓他們來接人。

在飛機落地前，薄慕寒和薄雲澤已經在天臺等著了。

見到薄慕寒，薄雲澤就下意識朝他身後看了看，除了江海，沒有別人。

他蹙眉，“菱菱呢？”

薄慕寒只道：“風太大，怕她會冷，便沒讓她上來。”

薄雲澤點點頭，“也對，她身體弱，是該註意些。”

薄慕寒沈默了下，看了眼天邊，把剛才唐菱想起來的事簡單同薄雲澤說了。

薄雲澤臉色微變，“秦家那位老太太？”

薄慕寒點頭，沈聲道：“事情，或許比我們想的要覆雜。”

淩晨兩點多，已是夜深。

很快，飛機降落，機艙門開啟，廊橋也隨之放下。

當先下來的，是薄慕晟同穿著淺色休閑衫的江宸遇。

江宸遇的氣質和薄雲澤很像，兩人都是溫文爾雅型，總是一副很隨和的模樣。

可薄慕寒很清楚，像江宸遇這樣能做到一國總統的人，隨和什麽的是不太可能的。

薄雲澤是真的溫和，江宸遇更多的就是偽裝了。

他們後面跟著曾林雲等人以及江宸遇帶來的隨身保鏢。

而面對這個，稱得上是自己情敵的男人，薄雲澤心情是很覆雜的。

畢竟在這之前，他還一直以為，笑笑嫁給了江宸遇。

在剛知道秦笑笑和江宸遇訂婚時，他仔細了解過江宸遇。

江家獨子，從小就是作為總統繼承人培養的。

不管從哪方面來說，他的確都比自己更適合笑笑，笑笑跟著他也不會受苦。

他嫉妒過也羨慕過，可最後也還是祝福過。

他想，只要笑笑能快樂，他就可以放下。

在薄雲澤沈默時，江宸遇的目光落過來，顯然也是先停在了薄雲澤面上。

兩個同樣經過了歲月沈澱的男人對視幾瞬，又同時移開了目光。

薄慕寒已經上前幾步，對江宸遇伸出手，“江先生，一路辛苦了。”

江宸遇彎唇，同薄慕寒禮節性握了握手，“談不上辛苦，不過這一趟是私人行程，希望不會引起貴國總統的誤會。”

薄慕寒明白他的意思，他來了鴻鳶這件事，不能讓其他人知道。

他點點頭，“江先生放心，都已經安排好了。”

江宸遇也點頭，“薄先生做事，我自然放心。”

兩人來往一回，薄慕晟那邊顯然已經不耐煩了。

同薄雲澤打了招呼後，他看了看時間對薄慕寒道：“人已經送到了，我就先走一步，有事打我電話。”

看起來很著急。

甚至顧不得聽什麽真相了。

反正同江宸遇之前談了那麽久，他猜得也七七八八。

薄慕寒微微挑眉，“淩晨兩點多，帝醫大的寢室早就關門熄燈了，現在過去是準備做守門的保安？”

誰料這回薄慕晟並沒有憤憤，反倒是勾唇一笑，“倒是要讓你失望了，人早在我家裏等著呢。”

薄慕寒果然詫異一瞬，“你這動作，倒是挺快。”

薄慕晟“呵”了聲，瀟灑離開。

曾林雲等人也被江海安排去休息了，畢竟接下來要說的事，不適合他們旁聽。

等他們都離開，江宸遇才轉眸看了眼身邊的保鏢。

保鏢示意，安排人將還在飛機上的秦瑤帶了下來。

任薄慕寒同薄雲澤怎麽想都沒想到，秦瑤是被人擡下來的。

她躺在擔架上，已經不省人事。

薄慕寒江宸遇依然是那副溫和無害的模樣，道：“未免她路上太過吵鬧，所以讓人替她註射了點可以安靜下來的藥物。麻煩薄先生替她安排個病房，再讓醫生檢查一下。”

薄慕寒眉心一動，“好。”

他轉身去安排，離開時看了眼薄雲澤。

薄雲澤對他點點頭。

江宸遇那些保鏢也擡著秦瑤跟上了薄慕寒。

不多會兒，天臺上就只剩下了薄雲澤和江宸遇兩個人。

兩人面對面站著，安靜片刻，是江宸遇先開了口，“二十多年前，我就想見見你。”

他面上帶著笑，聲線也很和緩，眼底卻沒什麽情緒。

薄雲澤的手微緊了緊，還沒開口，江宸遇又笑了聲，“現在看來，她的眼光也不過如此。”

說完，江宸遇擡步離開天臺。

薄雲澤僵在原地，慢慢垂眸。

樓下

薄慕寒讓人替秦瑤安排治療後，先回病房去接唐菱。

兩人一出病房門，就撞到了從天臺下來，步出電梯的江宸遇。

看到唐菱的那一瞬，江宸遇身形微頓。

恍惚間，好像看到了二十年前的秦笑笑。

他的睫毛壓低，唇角緊抿，連放在褲兜裏的一只手都緊握成拳。

深吸氣，維持著臉上溫和的笑，朝唐菱和薄慕寒走了過去。

唐菱在看到江宸遇的時候也有些怔。

幾乎是看到的那瞬間，她就猜到他的身份。

剛才薄慕寒同她說，江宸遇這個人就是只笑面虎，看起來雖然無害，實際上是連殺人都能笑著的狠角色。

所以，薄慕寒讓她盡量不要跟江宸遇過多接觸。

眼看著江宸遇朝他們走來，唐菱不由得握緊薄慕寒的手。

江宸遇停在他們面前三步的地方，看著唐菱，“你是，笑笑的女兒。”

不是疑問，而是肯定。

唐菱抿唇，薄慕寒已經淡笑著開口，“我介紹一下。”

江宸遇看向他。

薄慕寒擡手，輕輕環住唐菱的腰，“菱菱，這位是從北堯來的江宸遇，江先生。”

在這裏自然是不方便叫他總統的，叫先生最為合適。

唐菱點點頭，禮貌的應，“江先生。”

薄慕寒又笑著看向江宸遇，一字字緩緩道：“我的夫人，唐菱。”

江宸遇目光微動，笑了，“薄少夫人。”

唐菱眨了眨眼。

叫她夫人的很多，叫她少夫人的，江宸遇還是第一個。

可想想，他這樣的叫法，應該才是對的。

她之前還問薄慕寒為什麽薄雲澤是二爺，他是三爺，這輩分顯得有點亂。

他說，最開始大家其實都叫他三少，是後來他接手了薄氏，那些人或許覺得他太兇了，三少配不上他，慢慢的去了‘少’，變成了三爺。

唐菱卻暗暗猜測，應該是他自己覺得三少配不上他，逼著別人改口的才對。

不過這都不重要了，重要的是現在這氣氛莫名有些古怪。

江宸遇看她的眼神讓她有些不自在。

他的目光像是黏在了她身上，在薄慕寒臉色越來越難看時才又嘆息道：“薄少夫人同笑笑，長得很像。”

他像是透過唐菱看到了秦笑笑，低落道：“我同笑笑從小一起長大，也算得上是她的兄長，薄少夫人不介意，我可以叫你一聲菱菱嗎？”

頓了頓，他又忍不住補充，“當然，你也不用太過客氣，可以叫我叔叔。”

薄慕寒無語。

江宸遇這眼神，怕是恨不得讓唐菱叫他爸爸吧。

果然，也不等唐菱開口，江宸遇又接著道：“其實笑笑以前就經常跟我說，如果她有孩子了，就讓她的孩子認我做幹爹，可惜……”

還沒說完，電梯又打開了，薄雲澤從電梯裏出來。

他應該也聽到了那句話，神色有些不好。

一時間也站在電梯門前沒動，顯得很低落很傷感。

江宸遇聽到聲音也朝後看了眼，勾唇笑了笑，“我還以為，薄二爺會在天臺站上一夜，反省自己呢。”

唐菱眉心慢慢收緊，看了眼江宸遇帶著諷刺意味的笑，又看看薄雲澤失落的模樣。

默了默，她忽然開口，“爸爸，你站在那兒做什麽，是有什麽事嗎？”

她的話落，走廊裏三個男人齊刷刷看向了她。

神色各異。

唐菱清清嗓子，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看薄慕寒，“怎麽了嗎？”

薄慕寒摸摸她的頭，笑了聲，“沒什麽。”

不過就是，他家這姑娘過於護短了。

薄雲澤顯然有些激動，除了在電話裏，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唐菱叫他爸爸。

他快步走過來，也擡手，輕輕摸了摸唐菱的頭發，柔聲道：“爸爸沒事，菱菱不用擔心。”

江宸遇目光微狹，覺得這畫面紮眼得很，默默別開了目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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